迢迢相见
「今年还回来过年吗？」
「不了。」
「嗯。」
挂了电话，本就寂静的房子更没了生息，掀起来的点滴波澜在顷刻化为乌有，归于平静。
外面的天很漆黑，几只昏黄的路灯还低沉沉地散着没生命力的光，电线在麻雀的干扰下吱吱地摇晃，有几辆汽车在寒风中呼啸而过，留下一片烟霾。
快过年了。街上没什么热闹气息，都赶着回家。倒是离火车站远，听不见乌泱泱的人群声。
时希放了手机，关了灯。
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五年，可新婚一别，便有三年没见过了。一开始，总是会各自在生活的碎片里挤出时间来打电话，连吃了什么也会细细描述。遇到了谁，什么事，都如数家珍。可后来渐渐没了日子，热情在在几千公里外被消耗殆尽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聊天记录停留在上周，每天都早安晚安也只是习惯性的问候。不再期待电话，也不再期待休息，更不再期待回家。
这不算大的房子里，时希一个人生活了很久。从黎灰离开的那天算起，也有三年了。
窗外的月亮很圆，可惜并不千里共婵娟。我望向月亮的时候，你没在看我。凛冽的月光并不温柔，随着如刀子锋利的风从窗户缝潜入，照到时希的脸上。
她猛然意识到，好冷。
打开手机，才发现短信已堆满了消息，最顶上的是欠费停暖通知。这才想起，已经交不起暖气费了。
日子过的拮据吗？不算吧。吃得起饭。
日子过的美好吗？并不吧。也没意思。
反正不想过下去了。
想交暖气费，动了动手还是算了。一个人住的话，冷点也没关系。
一个人借着月光，坐在桌子前发呆。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变得如此陌生？连最简单的问候，都难以说出口。
好久，没看到你了。
五年前，那个大雪纷扬的冬日，火车站的人黑压压的，赶着春运往家跑。时希往前走着，拖着重重的行李箱，一步三回头。
「我走了啊。」
「嗯。」黎灰停在站台上，深色围巾，暗棕大衣。那张脸，依旧没有过多色彩，也没有丝毫动容。
「我真的走了。」时希停在跨上车的最后一步，黑色的发丝里缠在几缕灰丝，一双星眸流转。
「去吧。」黎灰终是没动一步，挥了挥手。
张了张口，却又听到列车员的催促声时咽了回去。时希一个人踏上了回家的火车，头歪靠在玻璃上，温热的呼吸拍打出层层雾气。等雾散去，车站上早没了那人的身影。
睫毛垂了下来，投下一片阴影。人潮挤挤攘攘，连声音也混乱。手机拿起又放下，最后塞回口袋。
我本每年都欢乐的回家过年，如果我没有遇到你。
「这里有人吗？」
「没有。」有没有人你也得付车票钱。时希暗自腹诽，也没抬头，依旧看着窗外茫茫的白雪发呆。
「我可以坐吗？」
「可以可以。」时希有些烦了。这人真奇怪，不去问乘务员，跑来烦她。
「那我可以跟你下同一站吗？」
「你这人…」
那一刻，所有声音都静止下来，连茫茫的白雪也不显得冷清。一张熟悉的脸再次映在她面前，只不过这次洋溢着笑。
「黎，黎灰！」
她雀跃的叫他的名字，那是最动听的两个字。黎灰抱住她，坐回座位。「你发呆想什么呢，我以为我说第一句话你就能认出来。」
「你怎么上这趟火车了！」
黎灰笑着，面前的女孩脸被冻的彤红，眼眸里挂着雾气。「因为结婚要去户籍所在地啊。」说罢掏出了包里的户口本。「我们结婚吧。」
从思绪中回神，才惊觉她有三年没见黎灰了。
是该见一面的。
下单了最近的火车，卷了几件厚厚的棉衣。
火车吱呀作响，寒风在窗边呼啸而过，我想，我们该见面了。
「你在哪？」
「刚到家。」
「下楼。」
「啊？！」
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，在已晚的天色里。凭借着寥寥几张照片，问路，找导航。连脚也冻的冰冷僵硬，可那颗心在熊熊燃烧着。她好像找到了当年的自己。那个为了他背井离乡，满腔热血的自己。
「黎灰！」时希站在黎灰家楼下，灰白的发顶上落满了白雪，连睫毛上都结了霜。
「时希！！」黎灰穿着大衣，收拾着行李箱的手猛然一顿，随即匆匆地跑下楼。
霎时，满天的烟花映照出两个人温暖的笑容。两个人紧紧相拥，深深地把对方嵌入身体。这一刻很冷，可两颗心紧贴着，火焰在发热。
漫漫大雪，不及你灰白的鬓发。满天烟火，不及你深邃的眼眸。寒冷的冬日，有你才温暖。
「我来晚了。」
「本来打算收拾衣服去找你的。你跑的还挺快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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